斗久居宣府镇,感到不安。毕竟宣府离京畿近在咫尺,王斗势力越大,特别在宣镇东路越发根深,所以想寻个由头,将王斗调走。
甚至以后让王斗不断在各镇中调来调去,如此,王斗没了地盘,就没有军阀藩镇之忧。
而没有地盘,就没有养兵钱粮来源,内阁大臣更好控制,这样一个敢战的大将,这么一只敢战的军队,以后只能紧紧依靠朝廷,便如戚继光当年一样,为国出力,文武相得,君臣相得,流传到后世,也是一桩美谈。
只是这种做法,万历年可以,天启年可以,甚至崇祯初年都可以,现在却不可以。
毕竟现在的武将哪比当年?朝廷是可以用这个名义给王斗下达命令,说起来名正言顺,堂堂皇皇阳谋,只是王斗万一不听呢?朝廷没办法不说,还何等尴尬,介时权威何在?
而且这样的旨意。或是朝廷文令一下达。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朝廷对忠勇伯起了猜忌之心,双方之间的温情面沙就等于**裸撕破了。后果极为难料。
要知道,王斗的手中,可有两到三万强悍的靖边军。这些年一系列战事下来,各人都可以估算出其军队的战斗力,除了杨国柱等新军,一万靖边军,不说可抵十万大明军队,五万那是板上钉钉的。
这么强悍的军队,万一心怀不满,甚至犯上作乱,他们还近在京畿。想想就不寒而栗,东奴北虏,都没他们那么可怕。
对崇祯帝来说。他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何尝看不出王斗的根本在宣府镇东路。没了东路,他与他的军队。都若无根的浮萍。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考虑这样做的一系列后果。
比起左良玉等人,王斗对朝廷,对皇帝的态度,己经极为恭顺,让他打东奴就打东奴,让他去打流寇就打流寇,可谓强军的典范,文臣武将的楷模,所以他一直安抚怀柔为上,力图君臣相安,止住王斗任何可能的不轨念头。
张四知的提议不但不合时宜,甚至有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崇祯皇帝看向他的眼神极为不悦,大明现在内忧外患,还嫌不够乱吗?崇祯帝越发觉得张四知这个内阁首辅不合格,没有一点的大局方略。
而且说实在,就算王斗乖乖听令,率靖边军前往蓟镇,崇祯帝也不放心。
好歹宣府镇到京师,还有居庸关与八达岭屏障,而蓟镇到达京师,千里平川,没有丝毫阻拦,万一王斗有什么想法,从蓟镇过来,取京师有如探囊取物。
张四知初时还心中暗喜,可能迎合了皇帝的心意,为自己的庙算自得,只是一看崇祯帝的脸色,立时心中一突:“难道自己猜错了?”
再看陈新甲冷笑,李日宣与李待问面无表情,不发一言,更是面色一白,心下暗恨,好个李日宣,好个李待问,前两日,还与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达成默契,转眼间就背后一刀,真是虚伪之辈,恨啊。
同时心中忽然有心灰意懒的感觉,未任内阁首辅人人称颂,坐上这个大位后,明刀暗枪,就层出不穷,家乡父老,还骂自己是“大闺女生的”,他再是恋栈权位,也产生了引咎归去的念头。
崇祯帝收回在张四知身上的目光,淡淡道:“蓟镇总兵之职,待锦州之战后再议。今查镇朔将军,宣镇总兵杨国柱,老成历练,办事实心,着令蓟镇兵马,由杨国柱代为统管,节制战后,再当决意。”
陈新甲,李日宣,李待问三人同声道:“皇上圣明。”
同时各人心中一动:“蓟镇兵由杨国柱代为统管?皇上的意思是……”
张四知也出言歌颂,只是他心神不定,不免慢了一拍,心下更是惶恐。
崇祯帝心下叹息:“张卿,毕竟年事己高。”
……
谈完蓟镇之事,前线将士如何功赏是个问题,特别此战又是王斗立下大功,按他的功劳,都可以封侯了,或者加封为大将军。特别这仗才开始打,王斗就立下如此大功,等仗打完怎么说?
不过说实在,就算陈新甲现在与王斗结成同盟,若加王斗为大将军,他肯定也是坚决反对的。
明朝的大将军之位极重,不经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同意便可征调大军,还可统兵数十万,权重可杀三品命官,内阁大臣见了大将军都要下跪,有若事实上的大都督。
靖难时李景隆挂征虏大将军印平燕时,建文帝曾亲自为其推车,可见大将军之位的显赫。
封王斗为大将军,让自己见了他就叩头?还是王斗以后不经自己同意就调兵遣将?打死陈新甲也不同意。
对内阁各员来说,封赏王斗爵位还好说,反正只是虚位,只是现在大战刚开始,若王斗封侯后,再杀几个清国的王公贵族,难道还要封公封王不成?
所以功劳如何拟定,不说内阁各员头痛,崇祯帝也是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