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辉远带着一肚火走了回去, 走进偏厅随便找了个高背梨花椅一屁股坐下, 他粗鲁地拿起旁边的茶壶倒了杯茶就仰头猛灌了一气。
空杯又重重地按回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哟, 这么大火气?谁又惹我们远哥儿生气了?”一道有些轻佻妩媚的女音从耳室的门后响起。
少年闻声立时收了怒色,起身站了起来对着款款走来的女性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丽姨。”
丽姨是祖父的弟子,全名萧丽, 艺成之后也没脱离师门, 而是一直呆在袁家, 为袁家效力。她是袁家除了祖父外最拿得出手的高手之一,也教导过他玄术, 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一位长辈, 所以少年很尊敬她。除她以外, 就是远房的堂叔袁正坤,自从爷爷出事, 整个袁家就靠他们俩撑着门楣……好吧, 还要加个袁梅。
萧丽是一个浑身散发成熟魅力的女性, 一身墨红绸缎牡丹刺绣的优雅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漂亮的曲线, 手中桧扇轻摇,这位丽姨踩着细高跟慢慢走到少年的跟前, 眯眼断言:“看你这敢怒不敢言的脸色, 是又单方面生你姐姐的气了吧?”
“我才没有!”袁辉远下意识地跳脚,可是在对方那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又有些狼狈,却依旧嘴硬,“我没有, 您看错了。”
“嗯嗯,这鸭子煮得是够老,像极了某个该说时不说不该说时说了一堆错话的少年郎呢。”萧丽随口揶揄,看到少年愤怒瞪来的眼神后又马上举手讨饶,“好好,没有就没有。少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没有参与你们这对姐弟战争的打算。”
“我才没和她发生战争!我只是看不惯她罢了!”袁辉远忍无可忍,“我就是讨厌她那副样子不行吗?”
“行行,怎样都行。”萧丽点头如流。
她这什么都顺着他说话的态度让刚炸毛的袁辉远一下子失去了针对的兴趣,少年沉默低头,又转身默默离开。
萧丽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也是悠悠一叹,顺势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摇头无语:“这别扭的性子,真跟死去的嫂子一个样,也不知道要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
想想这些年来袁辉远总是单方面跟袁梅斗气赌气的模样,她不由失笑一声。
“小孩子。”
梅露回到袁家的第三日,一直在京城忙碌的义父袁景山也回来了,虽然一身风尘仆仆,可是精神极好一脸喜气。
“儿子哎!”看到迎接的袁辉远时,他高胖的身躯展开了双臂三并两步将少年抱了个满怀,一张圆脸直接笑没了眼睛,“这么多天了有没有想爸爸呀?爸爸可是想死你了!”
整个脑袋陷在亲爹柔软大胸里的少年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又呼吸到新鲜空气:“放、放开!你是不是又变胖了?”
“哪有!”袁景山立刻松手反驳,退后一步给儿子拍了拍自己的将军肚,面上一脸认真,“爸爸这是在京城可是吃了老多苦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着怎么打响我们袁家的名声,儿子你摸摸,爸爸的腰围是不是往下缩几寸了?”
胖子老爹那硬装无辜的样子差点没让少年直接气笑,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毒舌几句,袁景山已经越过他,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往后伸出双臂。
“梅姐儿啊,好闺女!爸爸想死你了!你在唐家的事爸爸可是听说了,干得好,爸爸真是为你骄傲!没堕我袁家的威风!”一边说,一边给了之后出现的女郎一个大力的拥抱。
“义父,您外出辛苦了。”和养父拥抱了一下,女郎对自己的功劳并没有过多表述什么,而是关心起对方的身体,“一路舟车劳顿你一定也累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这个不急不急。”袁景山摆摆手,随后像献宝一样举起手里一直拎的袋子,“爸爸这次去京城刚好赶上了香奶奶的新品发布会,全球限量款包包一个,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这个牌子的东西嘛,爸爸专门给你买的,喜欢吗?”
“义父,这……”
“什么这啊那的,拿着!爸爸买给你的收着就是。”袁景山不由分说把袋子塞进养女手中,“你就当是奖励了,别不好意思,比起你这些年为袁家做的,爸爸这点东西只是小意思。爸爸在玄学上没什么本事,但赚点钱给我的女儿花花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义父。”女郎眉眼弯弯,将袋子收下,随后看到他空空的两手有些无奈,“不过义父,您是不是忘记把其他弟弟妹妹……”
她话没说完就被袁景山打断:“没忘没忘,那些小家伙的礼物我都带了,太多就懒得亲自拿。放心,少不了他们的。儿咂,礼物就在车里,你自己去拿啊,顺带也把你哥哥弟弟的那些也拿过去给他们分了!”他转头吩咐完,又立刻回头面向养女,“梅姐儿我跟你说,爸爸这次去京城参加了玄术交流会,嘿!居然有小鬼子那边的阴阳师和欧洲塔罗协会的洋鬼子跑过来搅局,不过没蹦跶两下就被姓秦的那小子给直接拍死了。我跟你说,那秦家别看现在血脉凋零,只剩下爷孙俩,但真不愧是和我袁家齐名的北秦,小家伙前途不可限量……”
袁景山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养女往正宅里走,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这趟京城之行的所见所闻,女郎也是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身后,袁辉远既不靠近也不疏远,就这么默默地在几步外跟着。
他真的是被爱着的吗?
数不清是第几次,少年的心里浮现这个问题。
如果他不是袁家嫡血,是不是大家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呢?
袁梅袁梅袁梅,所有人的眼睛就只盯着袁梅,所有人都绕着她打转,可谁来看看他,谁愿意听他说说话啊!
乓啷!
深夜的无人花园,一袭单衣的少年砸碎了手里的酒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整个人环抱着膝盖幽幽地盯着那些碎片一动不动,不算明亮的花园路灯下照亮湿润微红的眼眶。
一声男子叹息从他的头顶传来:“傻孩子,夜里凉,蹲在这里会感冒的。”
“坤、坤叔!”少年一惊,连忙从地上站起,这期间还不忘记用袖子用力擦擦脸,“您怎么在这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正是袁家的门楣高手之一,袁辉远的远方堂叔袁正坤。
“我也睡不着,就出来逛逛,然后就看到一个蹲在这里喂蚊子的小傻瓜。”拍拍少年的脑袋,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慈爱地看着他,“更深露重的,还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幸亏被我发现,要不然醉倒在这里躺一夜都没人知道。”
被戳穿后袁辉远顿时很不好意思:“我已经十八岁了,喝点酒也没关系的。”
这点辩解对阅历丰富的中年人来说只有莞尔的份,但笑过之后,他更加怜惜:“傻小子,就算心里有事,也不是这样靠糟蹋身体来发泄的。”
听到他的关心,少年眼眶一热,他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开口:“坤叔你说,天分这种东西是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比袁梅更强,学什么都快,是不是……是不是祖父和父亲就会像对待她一样对我?青柏哥宁宁他们也会我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这回换对方沉默,也是过了好一会儿,袁正坤的大掌再度轻轻揉揉少年的脑袋:“小远,别想太多。你只要记住,你是袁家嫡支唯一的继承人,袁家将来的家主支配一切,她袁梅再强最后也只能听你的,其他的都是次要。”
“可是血脉真的那么重要吗?”少年并不蒙昧,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血脉论只在极小的一部分圈子适用,太多太多的地方用的都是谁更强谁上位的强者理论,玄家人虽然因为古训和家族传承也遵从着血脉论,可是在人才逐渐凋零的现在也快撑不下去了,“当初和我们袁家齐名,那么兴盛的秦家,就因为固守血脉论,直接沦落到整个家族只有秦氏祖孙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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