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曾对徐升保证过,她已经处理掉了,原件、复印和扫描件,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现在都不在了,”那是徐茵唯一一次在徐升面前哭,“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
“已经过去了。”她说。
徐升翻到末页,看到了“不支持检材1是检材2的生物学父亲”。
徐升的情绪并没有太多波动,只是觉得徐可渝可能是受苦太少,想法全都令人失笑。
实际上,徐升十二岁听徐茵告诉他她和父亲离婚的真实原因时,心情一样很平静。
他童年时很擅长转移注意力。
徐茵说她听徐鹤甫的话,怀了徐升生父的孩子,他仍旧不愿和徐茵结婚,却想留下孩子,逼徐茵和他最器重的下属结婚的时候,徐升实际上在想自己被徐鹤甫让人拆掉的、徐升从首都带回来的航空模型。
国际空间站和太空基地,用塑料线连在外面的宇航员。
宇航员进行舱外活动时必须要两个人,可以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所以另外一个宇航员正在舱门口,露出上半身,还没完全出来。
徐升冷静地把检验报告重新叠起来,放回了信封里。
他有些想笑地想,如果汤执带紫外光手电筒进来,照盒子和纸,能发现很多枚徐升的指纹。
徐可渝留了这么毫无意义而可笑的东西给汤执。
徐升想。
他当自己没做过把东西拿走的决定,将信封放回去了,放到原来的位置,把徐可渝所谓的爱情证据放回了原处。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徐升把碘酒瓶的小袋子拿出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接着,他为徐可渝锁上了盒子,调乱密码锁,用盒子压住了纸条。
关上抽屉时,徐升突然听见卧室外有声音,便下意识地关了灯,就着没拉完整的窗帘外的月光,走到钢琴旁的木质屏风后,透过屏风的缝隙,往门的方向看。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可能是对徐可渝的房间不够熟悉,汤执过了一会儿才打开灯。
汤执穿着绸质的睡衣套装,看起来洗过澡了,四下张望一番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鬼鬼祟祟得有点好笑。
汤执走了一遍徐升走过的路,俯身拿出了盒子,坐在地毯上,又发现盒子有密码锁,探头过去,把纸条拿了出来,样子很傻气。
打开了密码锁,把锁放在地上,拆开了生日礼物。
汤执看爱情证物,看得比徐升还草率,徐升可以看见他的脸。
读完纽扣封装袋上的说明,汤执露出了被惊吓到的表情,抿起了嘴唇,有点受不了似的迅速把袋子放了回去,没再看剩下的东西,拆开了信。
他抓着信纸,犹豫地看了一分多钟,然后拆开了徐升的亲子鉴定书。
过了几秒钟,徐升听见他很轻地念出了徐升以前的名字。
“谁啊。”汤执有点莫名其妙地说。
然后他翻到鉴定书第二页,愣了愣。
徐升想他应该是看到了那一页上贴着的徐升小时候的照片。
徐升很清楚地看到汤执笑了。
“小时候怎么这么傻啊。”汤执发表了很危险的发言。
但很快,汤执又没再笑了。他翻到前面看了第一页,然后坐在地上,抓着报告发了一小会儿呆。
过了片刻,汤执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把东西放在一旁,站起来出去了,没有关灯,好像是出去拿什么东西。
徐升没动,只等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汤执就回来了。
汤执右手抓着不知什么东西,左手拎起盒子,把盒里的东西倒空了,又把鉴定报告塞了进去,拿着盒子站起来。
四顾后,他走到离徐升站的屏风很近的位置。
徐升起先不知道汤执为什么过来,汤执把捏着的软烟盒丢在地上,露出手心的塑料打火机,才想到到,整个房间只有屏风旁有一小块露着大理石地板的区域,而汤执可能是要找个没有易燃物品的地方。
汤执半蹲着,那起盒子里的报告原件,拇指摩擦了几下,打出了火苗,火苗很小,碰到了纸的尖角后,没多久就着了。
徐升其实离汤执很近,甚至可以看清汤执有点平的唇角。
看清眼睛、睫毛,看清他很白很瘦的手。
看汤执自作主张地把着了火的纸丢进了徐可渝的铁盒子里。
火烧起来了,发出很小的噼啪声,烧得往里卷,照红了汤执的手。
汤执捡起地上的烟盒,倒了一根烟出来,咬着点燃了,像个混混一样蹲着抽烟。
抽了几口,汤执突然放下烟,咳了几下,骂了一句脏话,又继续抽了。
徐升闻到灰烬和烟灰的味道。
很快,纸烧没了,但是汤执的烟还没抽完,他蹲着抽完了烟,把烟蒂按熄在铁盒里,发几秒钟呆,拿起了铁盒,去了浴室。
徐升听到水流的声音,后来水流声停了。
片刻后,汤执拿着盒子走出来,哼着怪腔怪调的歌,经过屏风,走到了床头柜旁,把爱情证物和信全放回原处,重新把盒子放回去。
汤执俯身时也在哼歌,徐升看见他背上凸起的脊骨,突然想起有一天夜里,可能是婚礼的前夜,在楼下,徐可渝把汤执压在沙发里。
徐升让徐可渝上楼,她听话地走了。
汤执仰着脸,用手遮着眼睛,呆呆坐了很久。
那时徐升是觉得汤执很麻烦,好像就他一个人事多。
碰他几下能怎么样。
徐升想起自己问徐可渝“你喜欢他什么”,徐可渝说“他很善良”,“也很厉害”。
然后汤执走了出去,徐可渝房间的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