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了。
两个受惊的猫儿一样的小女孩,此时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哭着跑出了院子,追在车子的后面,扯着嗓子叫喊:“爹!爹!”
那个男人的马,似乎慢了一下,很快就奔驰起来,马蹄踏出一阵烟尘,呛的哭喊着追了过去的两个女孩儿,咳嗽连连。最后哭着倒在了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姚黑儿环视四周,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东墙角,用土坯砌着一个灶台,上面有一口黑色的铁锅。
走进房内,也只有西墙根砌着一张大炕,房子正中是一张刷着黑漆的木头桌子,周围是几张泛着青色的竹椅,一个陶制脸盆,一个木制盆架。
半下午时分的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房内,映衬的这房内的几件简单家具,更是有些灰突突的。
鲁嬷嬷抹着眼泪,将三小姐递给大小姐,和姚黑儿一起,费了很大的劲儿,连抬带拖,才将被丢在院子里的几件箱笼,挪到了屋子里。取出里面的被褥,在炕上铺好了。
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杏红色锦缎被褥,幽幽地散发着淡雅而奢华的光芒,与这间简陋的房子,很是不搭。
二小姐珮儿满脸委屈地走了过来,叫道:“娘,我饿了。”她那张方才哭过的小脸上,爬着几道黑色的痕迹。这是眼泪和尘土,共同作用的结果。
姚黑儿翻转手臂,捶了捶险些累折的腰,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又将孩子有些散乱的鬓发往耳朵后面抿了抿,柔声道:“好孩子,这个不打紧,咱们有带来的点心,等娘拿给你吃。”
可是,点心在哪个箱子里呢?姚黑儿一时想不起来,主仆两个只能将几个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才在一个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红色雕漆的点心匣子。点心匣子里是几样精致的糕点,有牡丹花样的面果子,有丹桂卷酥茶饼,有桂花板栗糕,有绿豆枣泥馅果。
这一盒点心,就成了主仆五人,一天的伙食。
吃完了点心,珮儿又撇撇小嘴儿,委屈地道:“娘,我渴了。”
鲁嬷嬷慌忙将三小姐玖儿,放在铺好的炕上,赔笑道:“二小姐,等我给你倒茶。”
可是,茶呢?
姚黑儿和鲁嬷嬷一起放眼搜寻,才发现房子门后的墙角处,有一个水缸。鲁嬷嬷赶忙走过来,掀开缸上的木盖,里面空空如也。
该到哪里去取水?又该用什么去取水?二十五岁的姚黑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
鲁嬷嬷无奈地扎着手道:“夫人,都是我失职,我这就去别人家问问,看哪里有水井。”
话虽这样说,水桶在哪里?即便有了水桶,她们谁会挑水?茶杯又在哪里?茶叶又在哪里?即便没有茶杯,碗盘又在哪里?又如何烧火?姚黑儿没做过这样的事,鲁嬷嬷也没有做过。
鲁嬷嬷其实很年轻,比姚黑儿还小两岁。只是因为她做了三小姐玖儿的奶妈,才被称为嬷嬷。
鲁嬷嬷其实并不姓鲁,她娘家姓钟,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翠菱。
曾经,姚黑儿是护国大将军姚典家的千金小姐,钟翠菱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后来,姚黑儿嫁给了神武大将军杜辛,钟翠菱就成了她的陪嫁丫头。
在杜家,钟翠菱被指配给一个名叫鲁昌的小厮,生下了一个名叫鲁泰的儿子。这个鲁泰,比三小姐玖儿大几个月。姚黑儿也因此命翠菱做了玖儿的奶妈。翠菱就成了鲁嬷嬷。
来的路上,鲁嬷嬷在车厢内的泫然流涕,不仅仅是为了姚黑儿母女的被驱逐,也是为了自己与儿子的分离。从此以后,她还能再见到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