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他知道冷锋在对中国的问题上是一贯坚决维护的,他不打算改变托尼的看法,但他自己也不会改变。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友谊。
“你说的对,我们都活着就好。”他温柔的目光看进冷锋闪闪发光的眼睛里,都带着后知后觉的庆幸。
“给我讲讲,”他难得把主动权让出来,“你们经历的一切。”
随着冷锋的讲述,托尼越发沉默,几次的千钧一发,九死一生,比他所想象的更加惊险,他想自己如果提前知道了这些,别说咯血,就算把整个左肺咯出来也不会留下。而当听到他们打着国旗穿越交战区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曾经,美国人这个身份就是在这个世界上通行无阻的最强证件,无论在战火纷飞还是贫穷落后的地区,都享有一种超然的地位。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在某些热点地区越来越不敢亮明自己的身份,在中东,美国人身份是恐怖分子袭击的重点目标,他之所以成为钢铁侠都跟这个有关;在Y国,当他知道内乱背后的真相时,反正他是不会考虑打美国国旗穿越交战区的。
“我能回来,多亏了我的祖国。”冷锋说着说着,深情自然地流露出来:“我能够在他国土地上随意行动的底气,毫无保留拼命战斗的勇气,都来自于我背后强大的祖国。我知道她是我坚强的后盾。”
“你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都相信。”
“这感觉一定很好。”托尼的语调中有种复杂的叹息,“能够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什么。这一定很令人安心。”
托尼不是不能理解冷锋对国家的感情,他也是个爱国者,他也很为自己的国家自豪,甚至更自豪,因为那是比冷锋的国家更强大的存在。但他从不会把国家和政府等同起来。国家是个抽象的概念,政府却是一群经常做错事的不可靠的人们。
他爱国,却不相信政府。
之前他没有感觉,只有在遇到冷锋之后,了解了他们那种思维方式,他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爱国和冷锋的爱国截然不同。单只对象,自己所爱的就要比冷锋所爱的更加抽象,更加难以触摸,爱一个虚幻的对象不会犯错,却也缺少一种实在感。
这也许是他总是比冷锋更容易产生不安全感的原因之一,因为冷锋相信自己背后有一个团队,而他只有自己。
托尼脑中思绪纷乱,一直以来很清晰的一些东西,现在陷入了混沌,他需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个预告。之后门打开了,樊大使和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冷锋一见那两人就下意识地起立,双脚一并,右手抖动了一下,又贴住了裤缝。托尼看不到他的表情,想来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内心深处最浓重的情结总是通过最细微的细节流露出来。
不过那个穿军装的人是来看望托尼的:“我是中国亚丁湾护航编队总指挥,丁海峰。我们对您在这次撤侨行动中的协助表示诚挚的谢意。”
总指挥一派军人作风,简洁直白,比凡事得体而柔韧的大使好接触一些。托尼的回复便也诚恳了一些:“不必客气。”他说,“您的导弹支援很漂亮。”
“我们能够及时发射导弹解围,还要多谢您给我们提供定位信息。”
“幸好来得及。”托尼接受了这个感谢,“我也是为了救人。对了,华资工厂的工人们怎么样了?”
“都在军舰上。”总指挥说,“我们的舰队已经决定,将华资工厂的所有工人,包括非洲人,一起带走。我们也把您带上了我们的军舰,您可以和我们一起撤到中转国,之后再自行安排。”
难怪身下的床隐隐有种不稳固的晃动感。托尼对自己身在中国军舰上的事实还有点不自在,又想到其实这次有美国的对比,自己实在没有立场指责中国做的不好,现在的感觉有点像卓亦凡第一晚参加完战斗时的那个样子,有点垂头丧气。后来他才知道,同船的外国公民有新加坡、意大利、德国、波兰、爱尔兰、英国和加拿大人,也有巴基斯坦、埃塞俄比亚、罗马尼亚、印度、埃及人,还有Y国当地人,但美国人,只有他一个。
并不是说Y国当地的码头上当时没有其他的美国公民。
这就很尴尬了。
中国不是圣母,也没想做联合国的工作。美国上次撤侨没有带中国人,中国这次也不带美国人,很对等。带着他,不是因为他是美国人,不是因为他是钢铁侠,也不是因为他正好出现在现场。
是因为他帮忙救助了中国人。
他不是一个很热衷于政治的人,一直不是,但他对政治也并非一窍不通。与中国官方的接触始终有一些敏感的点,从官方到个人原因都有。但这次的事件,自从卷入救人行动,就开始面对一种超乎想象的复杂局势,而他在这个局势中无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使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只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