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也跟着叹气,道,“那我们一道去江湖吧,浪迹天涯,如何?”
林椿摇了摇头,道,“我的至友亲朋,还需要我来拯救。”
恨铁不成钢地跳了跳,夭夭怒道,“他们若是真的爱你,怎么可能愿意你以身饲虎?”
原本漆黑一片,死气沉沉的双眸陡然升起亮光,林椿抿了抿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可我也不愿他们受苦啊。”
“你这人类。”夭夭气得炸毛,林椿的手也温柔地抚在了他身上,一点点捋平他。
“不用替我担心,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说罢,林椿掀起被子,钻了进去,微微笑着道,“陪我歇息一下吧,之后我有事需要你帮我。”
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一只酒精,还与他相谈甚欢。
夭夭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子,她明明并不大,似乎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为何,却比活了二十多年的向远还要成熟有担当得多。
“这大概就是多读书的好处吧。”终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他也钻进了被窝,抱着林椿的手睡熟了过去。
醒来时,夭夭看到林椿正在看书,《董仲舒春秋繁露》,探头瞧了一眼,似乎很是艰涩难懂。
“你怎么看这个,年轻女孩子不都爱什么话本子吗?”
挑起眼皮,林椿看了他一眼,又翻了一页书,低声回复道,“我从小就看这些,已经习惯了,反倒不是很爱那些话本子。”
“也对。”夭夭搜索了一下记忆,努力地讨好林椿,道,“开口便是书香门第,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生一个小姐必是爱如珍宝。
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
再者,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
一口气噼里啪啦说完,夭夭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对吧。”
林椿合上书,想要应景地笑一笑,做出一幅毫不在意,一切不快都已烟消云散的模样。
然而她心中的那一股郁卒之气横档在咽喉,下一秒就要冲破桎梏,化作痛哭,竭力压制住发热的眼眶中欲要落下的眼泪,她放低了声音,说道,“是有理,你这话说得实在有道理。”
夭夭有些脸热,小声道,“其实,其实是本叫石头记的书里的话,不是我说的。”
“我倒没有听过。”
你这古人当然不可能听过啦……夭夭露出讨好的微笑道,“嗨,是本文人写的话本子,格外有趣一些,不过被我弄丢了。”
“哦?是吗。”小小地遗憾了一下,林椿又翻开了书,温柔地嘱咐道,“其实你全无必要费力安慰我的。”
夭夭愈发不好意思了,他飞到林椿身边,蹭了蹭她的脸颊,小声道,“可是我觉得,那个禽兽做得太过分了。”
林椿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锁链,神色不变,“是啊。”
她又解释道,“可是如今,我也不可能离开他,不过只能继续小意讨好罢了。”语气中透露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软弱,还有无能为力。
夭夭默了默,真是恨死了吴庆林,又想起睡前林椿的嘱咐,问道,“我还记得你要我做点什么?”
“嗯,替我去王楼山洞蜜豆烧哪里,买两个鲷鱼烧吧。”
“蛤。”夭夭有些吃惊,问道,“你确定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只要鲷鱼烧?我拿着鲷鱼烧回来,不会惊动你身边伺候的人吗?”
耐心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林椿解释道,“我不喜这些伺候的人绕在我身边,将我的一举一动皆报告给吴庆林,因此宫中的人,不到三餐时,往往在别处当差,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倒不会与我计较,毕竟有影卫。至于鲷鱼烧,我自然有我的深意。”
“好吧好吧,爷我这就去了。”
“嗯。”微微颔首,林椿道,“路上小心,妆奁里有碎银。”
捏了个诀,银子便腾空而起,飞到他嘴边,被他一口吞了。
矫捷的身影分快地窜了出去,还能听见他的小声嘟囔,“有什么好吃的。”
自然是很好吃的——
内馅儿软糯香甜,红豆沙沙的口感碰撞唇齿舌尖,韧劲儿十足的表皮配上细密的豆泥。
牙齿刺破外皮的那一刻,舌尖也被甜蜜包围。
像是家人的味道。
闭上眼睛,林椿开始低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