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门在面前缓缓合上,林椿便不再试图躲避吴庆林,她抬起头正视着他,眼里闪烁的神情,是明明白白的高傲。
她努力倾斜起上半身,同吴庆林保持着距离,冷笑道,“那么陛下,又要不顾我的意愿吗。”
吴庆林立时放开了手,有些手足无措。
林椿继续道,“我都知道了,那叭儿狗是陛下杀的,我父亲为何而死,原本他在边疆,麾下兵卒不满陛下处置方式,希望父亲自立为王,父亲处江湖之远,却仍旧忧虑陛下江山不饱,甘愿引劲就戮,成全陛下,以免陛下再猜疑我林家军。”
吴庆林看着林椿逼近,脸上的神色变得苍白。
“那么,若非知晓陛下心意,想必父亲的心腹亦不会通敌叛国,给父亲下毒。”
“林国公……不是得时疫身亡吗?”
林椿拍了拍手,笑道,“陛下又何必继续装下去,您派的细作联系的夷狄,讨来了毒药,下到了军粮里,你可知,我父亲一向与人打成一片,自然共同进餐。”
越说林椿脸上的神情便越发冷漠,一身麻衣却衬得她如今越发清冷,娇俏,吴庆林没来由地有些动心。
“只是因为陛下的猜疑,便要如此多人白白送死。”
林椿背过身,不再看吴庆林,跪坐在蒲团上,继续抄写佛经,嘴里慢慢地念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吴庆林站在原地,看着她手里的笔在宣纸上写出一列又一列娟秀的字,乌黑的发松散地由麻布捆在脑后。
素白的袖子里面伸出一双胳膊。
雪白的胳膊,在那衣袖的衬托下更加惊人的苍白,没有血色一般。
尽管林椿只是坐在那里,未施脂粉,吴庆林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感,仿佛真的是天上人,容不得半分亵渎。
又痴痴地看了许久,才慢慢地退出门。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夭夭又窜了出来,轻声道,“我觉得,好像总有人在监视你一样。”
“是吗。”林椿慢慢地抄着经书,并不抬起眼睛,解释道,“那是自然,皇家影卫本就是为了让陛下尽可能了解他想知道的东西。”
抄完这卷经书。
林椿方才放下笔,唤来夭夭,拿了一个鲷鱼烧,分开给了他一半,这次的鲷鱼烧做得很大,破开表皮时,就有许多的红豆泥流了出来,林椿怔了怔,低头闻到了淡淡的熏艾味。
“这个傻子。”她无奈地摇摇头,推开窗,拿碟子将半块鲷鱼烧放了上去。
剩下袋子里的,也一同放了上去。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裁了一张纸,写道,“多谢。”
压在碟子下面。
不过几瞬,所有的东西便一起不见了。
夭夭将一切尽收眼底,小声道,“这影三给你买鲷鱼烧,是在讨好你?”
林椿把手边的茶喝了干净,示意夭夭给她倒些水。
“你这,哼,我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居然还使唤我。”虽然嘴上是不愿意的,然而夭夭还是任劳任怨地施法倒了热茶。
方才又捧着脸落到桌上,讨好地说道,“小椿我给你倒好茶了,你说吧。”
“他,红鸾星动了。”林椿无奈地捧起茶杯,吹了半晌,才押了一口。
“啊啊啊,这小傻子。”
“是啊,是个赤诚的小傻子,可惜我同他,不是一路人。”
说完这句话,林椿抬起头看向大开的窗,外面天光明媚,而她手腕上仍旧锁着链条,不过相较之前更长了一些,可以去的地方,多了一点罢了。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林椿看久了,眼睛酸得留下泪来。
低下头,喃喃道,“这京城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