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一样噬咬着她的灵魂,她恨自己做了放弃抢救的决定,但是为时已晚。
窦玉尘泪如雨下,旁边随车的医院工作人员提醒窦玉尘,不要将眼泪滴到父亲身上。
窦玉尘听后,将身体向后撤了撤,她此刻好想趴在父亲身上痛哭一场,但是她不能。
救护车快到家了,在熟悉的回家的路上飞驰。她心如刀绞,再这条路上,自己从小到大,父亲无数次地接送自己上下学。而现如今,她却只能在这条路上送父亲回家等死,这是何等的悲怆!
回到家里,邻居们都围了过来,纷纷落泪。窦玉尘从车上下来,放声痛哭。
邻居们纷纷说还是窦玉尘孝顺,窦玉尘感到很是讽刺,哭得厉害就代表孝顺吗?不哭就代表不孝顺吗?是自己亲自放弃了对父亲的抢救,这样的不孝难道仅仅是用几声哭声就能掩饰的吗?
邻居们帮忙将父亲移到床上,父亲依然在剧痛中挣扎。他要一会要跪下,一会要坐下,一会要躺下,总是没有一个舒服的姿势。
那剧烈的疼痛避无可避,他说他的腰断了。死神要扼杀父亲的生命,他哪里能逃得过这死亡的绞杀之痛呢?
父亲要喝水,冷雨便喂他水,一开始还能喝下去,但是后来就喝不进去了。父亲最终是挣扎不动了,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只剩下无力的呻吟了。
窦玉尘想到父亲一生信仰耶稣,便拿过被父亲翻阅了无数遍的《圣经》对父亲说:“我给你读一段《圣经》吧。”
窦先全别过头去,显然实在拒绝。窦玉尘知道父亲放心不下弟弟,于是便拼命向父亲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窦玉尘看父亲意识清醒,还是在竭力安慰父亲,告诉他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窦先全呼吸急促了,她还让人赶紧去医院买氧气包来,做最后的挣扎。
父亲说脚冷,她就抱着父亲的脚给他捂。是的,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否认回避死亡。真是可笑,死亡已经登堂入室,她自己却捂上了眼睛。
晚上九点多,窦先全弥留之际,他忽然说:“快给我把裤头穿上。”
窦玉尘因为此刻还在回避死亡,她不顾别人催促,她一直没有将父亲的寿衣穿上。
她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心想父亲明明穿着衣服呢,怎么还让人把他的裤头穿上?
随后父亲脸上开始出现奇怪的表情,在做鬼脸,还有笑容,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什么。窦玉尘感到一阵害怕,脊背有些发凉。
来帮忙的人赶紧将父亲移床,并穿上寿衣。农村的习俗,这些需要在人咽气之前完成,否则,他就会赤裸裸地到阴间。
父亲之前要穿裤头,也许他的灵魂已经上路,他的笑容和挤眉弄眼的鬼脸,以及叽里咕噜的话的出现,是因为他见到了前来接引他的亲人吗?
窦玉尘为自己没有及时给父亲患上寿衣而自责懊悔不已,让他光着身子上路,她这做女儿的是何等的不孝。
窦玉尘痛断肝肠,哭得气塞声噎。晚上九点二十八分,父亲离世,一缕幽魂,缥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