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先来几样前菜配一壶淡酒。
我二人相识就如归,浑不见外。筷子下的随意,口中即便嚼着东西,也可尽情说笑,不觉间抛了一切杂思。
谪仙楼有谪仙人,只鸥鸟伴,两忘机。
把酒言欢,玩笑少倾。看见其他桌一家老少,携着垂髫小儿,我始才触景引话,随口问道:“三公子是何年生人?好似也快到成亲的年纪了。”
他慢慢嚼着一块雪婴儿。
在这儿说句题外话。看到这一品在今年年头才开始风靡京都的名馔,我不由得笑叹,其用料便是旧年贵妃爱吃的百越蛤蟆。去除表皮内脏,整只裹以豆粉烹熟,因所裹之粉色白,蛙肉弹嫩,状如婴儿,故名。
某些事简直是造化弄人。若再晚三个月,食用蛤蟆在京里得以普及,不知三皇子那件惨事,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扯远了。
开心的时候,总会有坏精灵前来捣乱。
念奕安吃完这一口,嘴里才得了闲:“年岁嘛,庚寅年九月,离弱冠之年还有五载。至于婚姻之事,曾有一位竹马之交,彼此家长常年撮合,奈何我对她并无此意。”
我歪头数着时间:“你大我十一个月。”
他说:“哦?竟是属兔的。瞧你瘦小,我还以为是蛇女。”
我轻龇白牙:“我最讨厌蛇了!!可怖至极!!”
他扑哧一笑:“兔子羸弱,不仅怕蛇吧,估计谁都怕,哈哈。”
我噘嘴:“并没有!我是内心强大孔武有力的那一只。”
他哈哈乐道:“没事,老虎面前你可以耍威风。”
这话一出,我俩同时愣住了。脸颊上泛起红云,而他,好似红的更胜一筹。
又谈到所慕之人。
他轻转眼眸:“曾经有一个,她是西南其他部族的首领之女。想来是我不才,遭其父母大力反对,遂下定主意不误人前程,就寻来本家堂妹演场戏故意叫她看到。而后,就不再有瓜葛了。”
我张着小口:“啊?这么简单就断开了。她没有再找过你?你们也都不需要对方解释吗?”
他嘿嘿一笑,脸上并没有乌云,该是已经把往事消化掉了,像是说起别人的事般轻描淡写:“没再找过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何须徒劳解释。”
我将下巴咯在手臂上:“如果是我,还是想互相把话说开,哪怕好好道别一场呢。”
他露出“柔软”的门牙:“凡事都有回应,对吗?我知你的意思。其实这事情看似斩断的是我,其实摇摆不定,寻机离去的是她。”
我点头:“我懂了。你选择,去成全她的选择。”
我和他相视一笑。
又蓦地锥心一痛。方才一开头,他说话中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叹厚心难得。
他又启口:“那说说你吧,小大人有没有恋慕过谁?”
我夸张的,嗤之以鼻说道:“算是有,也算无。因为不再对旧事认可,便也可尽数抹去了!使被爱之人熠熠发光的,往往是爱人者的爱意。但不少人迷惑,身处爱中,就以为自己可以待价而沽了。哈哈,说多可笑。”
他点点头:“这便是关于自知和珍惜的学问了。”旋即说道:“小大人与我一样,颇有豪爽之气,也爱看侠客传里的仗剑走天涯吗?”
我不禁笑道:“爱看爱看!说到这个,更有一桩笑话。虽说我是女子,但打小儿崇拜的皆是男子们的偶像!每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故事,便血涌澎湃,激动的热泪盈眶!现在说起只能惹人嘲笑,就我这身板儿体力,握一把剑都嫌重,看来靠武力是镇不住坏人咯~”
他又与我大笑了一番才说道:“战场上呢,需要士气大作,同时需要智勇双全。但平素生活里,打架这个东西呢,时常不论技巧,也不只论力气。看的是谁不要命,这样最惹人怕。”
“哇,有理!”
他看了看我,眼神转的静谧:“不过你嘛,知道这个就好了。女娃娃动手的机会,到底少有。”
我迅速答到:“女的都爱撕头发,指甲乱抓呗,毫无章法,全无美观可言!”
然后我俩又咯咯直笑,笑到浑身颤抖去了。
吃过热菜,侍应们撤走午膳盘碟,一整套“富贵果子”上了桌。
没细数了,层层叠叠,摆满了整张桌席。满眼的新鲜,数十种滋味,近百样花色……
每样在碟中一点点,只够尝上一两口。再配着新沏的“神泉小团”,入口甘香,芬芳满颊,恰到好处。
有吃有玩,再耍过几把“彩选格”与“葫芦问”,直到太阳西垂时候。
真是满足的一天哇,我轻轻伸着懒腰,
车儿漫漫,跟着夕阳。我俩一左一右倚在马车里,神游在春暮晚色间。
橘黄色的光束把万物的影儿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不知不觉眯上了眼睛,像是疯玩过后的孩童,下意识的想安睡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