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寒凉冰锋,“陛下,还是有了利用臣的打算。”不觉还是低了语气,失落难抚。
情态,是最真实的流露。
原来,他对柔黛的在乎,到底不是一个“欲望”的唆使就可以轻易改变的啊……宇坤心下一暖,竟又忽的想要落泪。
很多话不必言明,柔黛的筹谋,他时今已懂。柔黛的苦心……他,亦懂。却还是说出了伤害于王的字句,只因情难自控、义与责任亦难自控。
果然,宇坤出口的一字一句生生钝打在王一个心一个魂里,他整个人都被哀伤浸透染透,再挣不出。
宇坤……你可真是我的魔障!心念陡起:“亲爱的,你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目色水汽更浓,柔黛笑意渐趋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回笼而起、遍及全身的,专属于真正王者的霸气及锋芒,“我这么做,正是因为我太爱太爱你!”他铮然抬臂展袖,舒展的臂弯破空做扶摇状,若指点江山拥抱河山,语气高而有力、半点不容置疑,“我的东西我的一切东辽的一切,普天之下,我只愿给你!只愿给你一人!”除了宇坤,再没了谁可以让他如此这般心甘情愿、饮鸩止渴却又偏生甘之如饴。
预料之中的答案,宇坤心下还是被深深撞击了一下。沉闷的震撼,盖地又铺天。
须臾停顿,泠淙水声复又悠悠响起,柔黛稳着身子一尾鱼、一条蛇般重新蜉蝣到宇坤面前,面眸间威意已退,又是那副宠溺爱怜却柔弱无倚的浮萍情态:“你明白么……明白么?”问声不迭,嗓音是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嘶哑。却在一顿的间隙里,欲言又止,只是问他可否明白。
头顶垂悬着的夜明珠表面,被水汽蒙了一层似雾又如烟的小珠子,开始滴滴答答往下萎坠。
恍然将这世界撕扯的如此憔悴、如此支离。
宇坤终是不忍,抬臂把柔黛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傻瓜……”音色温存。
他潭目中噙着无可奈何的嗔怪,光滑的胸腔与柔黛酥软的胸部紧密贴蹭在一起,健康的胸肌顺呼吸的韵调而一张一弛,一颗怦怦跳动的有力的心将二人震得泛起欲生欲死的势头:“我明白……我明白。”又是一应,颔首之时口吻也跟着低沉下来。
柔黛伏入爱人这个怀抱,使他无法抗拒的怀抱,终究重归安静,一如蛰伏在虚空里的乖张小兽:“亲爱的……爱,我。”他在祈求。
微有停滞,宇坤臂上一运力道,也不顾温泉水的无形束缚,将柔黛于臂弯里一个翻转,即而将身狠狠覆盖。
清泠浴汤被晃碎了一池静好,漾起如星如辰的翡翠晶耀,一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扰乱了一池清音。
他们二人贴着青瓷混合绿松石的浴池之廊,就这样双双倒在幽幽飘散着各色花瓣、温热适中的浴汤里去,仿佛由人间沉沦往了无间地狱。
浴池并不太深,两个身子两颗心具是滚烫如烧的。
二人轮流翻转上下,轮流在池水与空气间一呼一吸,又轮流将新鲜的空气对嘴温柔一吻、传输到心爱情人的粘软口腔里……一翻鸾凤和鸣、共赴云雨。
就如此不问世事、不识光阴,只想一路缠绵而去,在落日的余辉里、冷月的清波中、四季的轮回间,聆着梵音天籁,散尽百年韶华……
一轮亲密渐尽,较之平时却似用了几倍之力。
“去吧……”柔黛于爱人肩胛之畔将软软的身子倚靠,目色一恍,款款徐徐,“就当,是替我去的。”
几多心事凭谁诉呵!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很多事情,有些时候真的是会至死方休的。
只是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万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此情苦……
宇坤没有言声,亦不曾点头,就那么慢慢的抬手取下珠玉架子上的一条丝帛浴巾,将身体逐一出水、擦拭干净。
柔黛垂眸,只是心绪难收。
他的身上,还残余着宇坤的气息,宇坤的残喘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