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凝目一探究竟,先自那冷冷清清间起了一阵妖风,卷出一股类似腐肉生霉般的腥气來。
众人一个迟疑,下意识倒退了几步去。
片刻定神,晏阳眉心一横:“都跟我走!”语尽领头前行,引着一干弟兄一齐大步跨进。
只见这府邸虽然残破不堪,可小亭、回廊、桌椅、石墩等等居家之景之物一应俱全。
一行人哄声來到一处鼓楼的扶梯边,遥遥一望,只觉扶梯并着楼上皆积累了极厚的灰尘,依稀有青色光影晃了一下,很快不见。
“呵,定是那白氏藏匿在鼓楼之上,装神弄鬼的吓唬我们!”晏阳冷哼一声,抬手一招,“走!”又大刺刺的迈开步子领走于前,带着众人上了鼓楼。
登上之后才看到这鼓楼之上的小亭四边,挂着帐子、箱笼。再定睛凝神,又兀地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姑娘端坐在正中小桌,白裙青袄,体态妖娆、面目绝姝,神态恣意悠闲。
这凭空里突然出现的美貌娘子把众人吓得一个激灵!心若擂鼓、不敢向前。
只有晏阳忽然一个恍神,触目那姑娘的同时,脑里心里铮地浮起一个“黛”字,不知为何。更加莫名的是,他只觉这姑娘似是在极早以前见过一般,早到……几世轮回前?
念头才起,他又兀地被自己吓到,一个霹雳醒神,对那含笑怡然的倩丽女子稳言朗声:“不知娘子是神是鬼?烦请与我们走一趟,与徐宣赞对簿公堂!”
那姑娘端然不动,恣意悠然不变。
晏阳沒有与她耗下去的好耐性,眉心一紧,当空一拳向她打将过去。
这一拳只用了七分力,毕竟他也不想伤到那女子。却只听得一声轰然大响,似青天白日里打下一个霹雳。一时间黑烟四起、浓雾不散。
待这烟气并着雾气渐趋散却一些时,众人适才极小心的凝目去看,小桌上居然不见了那娘子,只剩下明晃晃一堆银子!
“快去看看!”來不及去想这一连串玄乎不止的事情,晏阳差了两个捕快上前收拾。
那两个捕快应声而去,片刻后回禀:“头儿!计数四十九锭。”
“行了!”晏阳颔首,“我们把这些银子抬去回复了便是!”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又阴森的地方,方才那小娘子是人是鬼他都不想理会了。更况且,自家小舅子还在衙门里死活不明呢!
这一众人也都是脚底抹油的心思,二话不多说,扛了银子便往临安府去复命了。
前因后果悉数一禀,县太爷皱着眉头缓缓揣摩着:“嗯,想必……定是妖怪了。也罢,就此结案吧!”旋即命人收整了这些大银子送往高层,递书信开个缘由,一一禀付过了。
。
官银一案就此终了。
徐宣赞虽然逃得一劫,却多少因这案子而受到牵连,被判发配往姑苏牢营里做工两年。
即便王晏阳再怎么费尽口舌的跟他讲述白府一行中,那些奇异之事。徐宣赞就是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晏阳也是无奈,只念着这被妖精迷了心窍的小舅子就此离开临安、往姑苏避上一避,兴许也未见得是件坏事!
芳草萋萋,一家三人泣泪相别。临行前,徐宣赞一一拜别姐夫、姐姐。
红雯自始至终都在抹眼泪,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來了。
晏阳心中也是悲恸,又总在潜意识里觉得是自己把小舅子给送进衙门的,怎么都过不來这个坎儿。
沒用的话也不再多说,晏阳往徐宣赞怀里塞了一个包袱,稳声嘱咐:“汉文,你听好了。这些盘缠你路上带着用,特别是包袱千万看好莫丢了,因为里边儿有两封介绍信。”抿抿嘴唇又道,“你去了姑苏牢营后,把这两封介绍信一封给押司范院长,自然有人把你保释出來;另一封给吉利桥下开客店的王主人,你在他那里落脚两年,來日方长……”最后,他止住悲意,重重的拍了拍徐宣赞的肩膀,“照顾好自己,勿挂念家里,你姐姐这儿有我呢!姐夫这次……是对不起你了,沒能把你保下來。”
“姐夫……”见晏阳语气里竟然带起了哽咽,徐宣赞心下亦是难受的打紧。其实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错在自己,是自己连累了家里人,姐夫与姐姐不仅沒有怪他,还如此自责,实在让他难以过意。
才想安慰姐夫几句,哭成泪人的红雯又走过來哽咽微声:“汉文,好好儿的,啊……”除此已再说不出任何话來。
离别之际,千言万语都是苍白无力。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沒有办法预先想象得到啊!
徐宣赞心下里暗道一声“命数”!又怕姐夫、姐姐更加伤怀,就再沒多说。一一应下了他们的嘱咐,席就朝阳春景,与那押解之士上路离开。
这一去,此去经年。这一辞,再回之日,有谁知个中情路已早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