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其旁仙鹤童子也漠着脸面淡淡:“更况乎众生自有因果。轮回兜转、命盘无极,生死原是假象,有來有去、却始终无生无死。分明是你执着于你官人这一世所生出的各种‘相’,你已着相,适才怨憎相会,有了娑婆世间生灵们专有的诸多情绪。”于此一叹,似无奈又似只是最平板的叙述,“真是枉费你自身系集着的天地灵气!”
这些道理白卯奴自身本就懂得,只是深陷情劫囹圄、红尘泥沼,她早已只剩执念,什么都变得不再分明:“这么说來,二位仙童是不会将那灵芝仙草给我带回去了?”卯奴挑眉一讪,“只是无论是非对错、情理曲折,今儿这‘灵芝还魂草’,我势必带走!”旋即眉心忽展,双眸一抹狠戾。
那白猿童子手中也在瞬息变幻出了四叉戟,转目一对身边同伴:“丹鹤,你同这业畜废话什么!”语声才落,便与仙鹤童子一齐摆开阵势,抢下第一招的先机,向白卯奴这边袭來!
卯奴势必要得灵芝还魂草,只好一路打将进去。
这二仙童虽是仙身,可比起亦妖亦仙的白卯奴來,不使伎俩的话,功力明显不支。才三招下來,便被白卯奴双双定在了原地。
接下來这进洞取仙草便顺利非常了!
然而就在白卯奴出了洞口以为终是得手之时,忽地有一仙翁展袖抬手驭着一朵青云从天而降:“妖孽,你欺我徒儿算什么本事!”这仙翁的功力渊深而不可估测,想是方才忽有感应,遂追逐过來。
心知那些道理和祈求只怕是讲不通的,白卯奴横心发狠,只好一战到底。
可二人之间功力本就悬殊,再时今她有孕在身,更加之她先前又才喝了雄黄酒、功力大减,更是虚弱。
故还沒过几招,她便实觉体力不支,逐渐败下阵來。
“难道便合该我白蛇时今命丧于此、重归虚无么?”乱乱纷纷里,白卯奴忽地起了一抹苦笑。
然这心念尚且不及落下,便见头顶一片清明之中忽地起了万丈耀目金光。
白卯奴与那仙翁下意识抬首,只见五彩祥云之中现出一位白衣净颜、慈眉善目的仙人。
那是……观世音菩萨!
“菩萨……”宛如泅水的性灵霍地见到渡船的大救赎,心下万千感触不能言及、只余下涓涓恸委欲哭。白卯奴当即收剑敛功,当头便拜。
那仙翁也敛住自身凛冽锐气,收了功力敛襟颔首。
菩萨垂了一下悲悯的淡眸,吐言悠悠缓缓:“徐宣赞受苦,白素贞遭劫、紫微星有难,我不与他们方便谁与她们方便。”
“这是……”白卯奴甫地一个反应,原是菩萨答应将仙草给自己带回去了!忙喜得又一通拜谢。
菩萨心知徐宣赞跟白卯奴该有这样一段姻缘,故而一开始便对白蛇加以点化,还嘱仙人相赠于她‘素贞’二字,意为让她守住本心、不忘贞志。
只是这段姻缘又因白卯奴日后一番不舍眷恋,盘枝错节、变得又生许多牵绊,故而便走到今时这个地步,原该终了、却又做弄得还不到终结的时候:“时今徐宣赞一劫,全在于你。你原不该与他有夫妻之实,更不该与他再这般牵连。只帮他成家立业后便合该离开凡尘。可你执念太深、心性本就不清,适才做做弄弄至此,复又多生许多苦楚。”菩萨浅言,语气是亘古不变的大慈悲,可以直指心底、带起慰藉人心的大宽容。
“菩萨慈悲!”白卯奴再度一个实实叩首,语声哀哀的似是能滴出真挚的血泪來,“求菩萨再给弟子一些时日,我不是不走,是已经走不了了……因为我已怀了官人的孩子。”泣泪泣血、一顿幽幽,“待孩子一生下來,我便回去……时今只求菩萨大发慈悲救救官人!只要官人无恙,我必不会再执着!它日若有违背,当死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间!”委实心急若焚,白卯奴咬破昙唇发下重誓。
只闻菩萨浅浅一叹:“也该你与他俗缘未了,时今又怀了文曲星……”微顿首,“人蛇不能交媾、也绝不可能怀子。可你时今已经怀了孩子,证明你已脱去蛇相、修得人身。”略停又特意强调,“是‘得’,而不再是“幻”。”
这一席饱含至高大智慧的醍醐灌顶之开示,听得白卯奴似懂非懂。时今她只一门心思要救被自己惊吓猝死的徐宣赞,也诚然不愿不想懂。
“罢了。”菩萨慈悲,缓一垂目,“待俗缘了结,你与徐宣赞同归。”
柔柔轻轻的一句话潜入耳廓,白卯奴有须臾的失神,旋即心底一个大喜,抬首惊问:“菩萨同意我与官人一生一世在一起了?”只觉一个身子一颗心在这瞬间便轻盈的十分厉害,长袖飘飘然欲举,似若拔地升仙去!
菩萨颔首。
白卯奴双眸中有泪花缓缓溢出,才欲再拜,又闻菩萨徐徐稳稳启口而道:“但要切记,不可再生是非、造大业障。不然他日必定死于雷霆下,葬于山峰间!”微顿又缓,“永远也回不來了……”
白卯奴自是千恩万谢,心却不知何故、莫名其妙的揪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初。
这仙境之中忽而降下的仙翁,本也绝非狠戾之仙。极多时候,他也是慈爱悲悯的。
既然菩萨示意如此,这老仙翁便也不再执着,将那“灵芝还魂草”赠于了白卯奴,让她带着仙草回还人间,救赎徐宣赞不提……
本该终了,冥冥之中却似又早已注定一切都不会就此终了。
徐宣赞不能死,他若一死,便势必牵扯一干应劫之人皆数不得重回故园……千年等一回,满天神佛菩萨苦心操持的这一切,将都会尽数消弭涣散、具数做了徒劳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