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我的心理挣扎一直进行到深夜。我很少和人吵架,从来没有打架伤人过,更不用说杀人了。小时候即使霜陌对我的态度那么恶劣,我也没和他动过架。倒是有一次,我只顶了一句,他便出手推我,一直把我推到墙角。我自认是一个忍耐度很强的人,我动了杀机始于母亲的病。我认为妈妈生病是因为爸爸的突然去世,还因为一直忍着霜陌的冷血。我受够了,一个杀人犯不应该像好人一般活得自在,甚至活在人们的称许中。霜陌是一个罪有应得的人,他应该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可是毕竟,我没有杀过人,杀人不是我本性里的欲望。我必须克服不敢杀人的心理障碍。又毕竟,他是我的哥哥。我并不在乎什么同父异母,哥哥就是哥哥。
我的脑海里没有思绪,却又一团乱麻。我把自己扔进澡池,狠狠冲了个澡,然后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晚上十点过五分,我出了门,浑身上下冷若冰霜。
我开着车准时到了霜陌住处的门对面一处灌木林的边上。这条小路没有路灯,暗乎乎的。靠着灌木林的掩护,我的车不容易被发现。大概是因为林间动物在夜间出没,灌木林不时会抖动几下。
天非常冷,我不敢打火,怕暴露目标。枪就在我外衣兜里,子弹已经上膛。我的手冻得有几分僵硬,我不断地活动着手掌,还把手放嘴边烘着。
不一会儿,如我所期,霜陌的车出现了。
我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我掏出了手枪,抬起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
我什么也不想。
车门开了,霜陌走了出来。我举枪齐眉,只等他站稳。那栋房子门前有一盏亮堂的灯,他掏钥匙开房门锁的时候是我最好的时机。
好不容易,他走到了门口。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着目标。就在我快要扣扳机的当间,霜陌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他咳得那么厉害,以至于身体都卷曲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那咳嗽声奇异地钻进我的耳朵,一个陈年的影像自然浮现,掠过我的眼帘。霜陌十二岁的时候得过一场肺病,每天暴咳不止。有一次我见他咳出了血,还过去摸摸、拍拍他的背……
就在那影像漂浮的片刻间,霜陌进屋了。
我马上缓过了神来,知道我失去了极佳的机会。那一刻,我痛恨自己,痛恨极了。“老师不是说了,聚精会神,聚精会神!你怎么搞的啊!”
我不能进屋去杀人,那样太冒险,极可能暴露自己。没有办法,我只好收起枪,把车开出小路,朝旅馆的方向开去。
突然,后面传来“砰砰砰!”三声枪响。我判断枪声正来自霜陌住房的方向,不由得把车停到了路边。约三分钟后,我听到了警车和救护车的笛声,紧接着,救护车警车从对面那头的路开了过来,急转弯驶进霜陌住处的那条小路,车轮嘎吱嘎吱作响。
我觉得现在不是耍好奇的时候,还是赶紧离开是非地。我松了闸,朝前驶去。
回到住处,锁紧房门,我取出兜里的手枪,卸下了子弹。我把枪收进一个特别的皮制袋里,放进行李箱。然后,我在靠椅上坐了下来。
家伙都收起来了,是不是,我放弃了?我问自己。
还是先打听一下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我自答。也许,冥冥之中有神明暗助,另有奇人收拾霜陌?
这天晚上,我着实没有睡安稳,恶梦连连。我梦见霜陌被枪打死了,好像是我杀的,又好像不是。不管是还是不是,警察找到了我……
我从梦里惊醒了好几回。
第二天起来,感觉头昏脑胀,太阳穴隐隐作痛。我到楼下倒了一杯咖啡喝,顺便就坐在小桌边看报纸。那是一份小城地区报纸,登的都是当地新闻。翻到里头的版面,我看到了一个叫三静的华裔女命相家的广告。广告上宣称她如何神通,还说能帮助人们医治心理问题。看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心理不通畅,索性去找这位命相家试试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