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起点（6）

    家珍还没出生，阿玉便上吊自亡。阿玉的死，给了凉英一种说不出的空和冷的感觉，她先前说的话不时会窜进凉英的耳朵里。凉英意识到，命运设了一个坑让她跳进来，如今，她已经无处可逃。几次想到阿原，可现在在她的心目种，自己已经比不上、配不上阿原了。丢弃了阿原一片心，做了这么蠢的事，她拿什么脸再回去见他？

    凉英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走了以后，阿原还时不时会到香岛去探问，直到有一次，里面的人告诉他，凉英已经在紫薯嫁人了，他才极度失落地走开，从此再没踏进香岛半步。

    五年后，铁山招进来一个标致的姑娘，名叫银珊。阿玉一语成谶。银珊占尽了铁山的恩宠，对凉英轻蔑而刻薄。等到银珊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凉英和家珍便只有住到陈家后屋的份。再往后，她便领着家珍投靠大伯陈静山。

    ……

    秋风还在呼呼地响，天竟纷纷扬扬地撒下小雨来，顺着风飘进窗口，落在凉英的脸上。朝着往事的那一端想得越长，自己这一辈子怎么一步一步变到现在就看得越清楚，越让她觉得一切仿佛都是事先注定好的，都是命。

    可，真的是命吗？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在这间木棚里度过这辈子剩下的日子。

    可，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吗？自己面前还有路吗？

    黄昏时刻，窗外射进来夕阳的余晖，底下，没有人喊她吃饭。她在这张木板床上坐了几个小时，饿，又不觉饿。突然，一种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让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拎起包，走出小棚房，走到铁锤家的后门，轻轻一推，进去了。

    铁锤正在叮叮当当修着什么，菊花正在烧火做饭。凉英一看，本能地就快步走过去，“菊花，我来帮个忙吧！”说着便蹲了下来，抓起一把柴火，往炉子里塞。

    菊花：“没事的，你歇着吧。”

    凉英站起来，转身走到铁锤跟前：“铁锤兄弟，我要走。”

    铁锤愣了一下，停下来手里的活儿，问：“走去哪里？”

    凉英：“我想去厦门。”

    铁锤颇为意外：“厦门大老远的，你去干嘛？”

    凉英嘴唇动了一下，说：“去……找一个熟人。”

    铁锤疑惑，但也不是很上心，“去也行啊，不过这会儿太晚了，要去也得明天了。”

    炉前的菊花听到了点什么，也凑了过来：“凉英要去哪里？”

    铁锤：“她说要去厦门。”

    菊花转向凉英：“哦，那，吃了晚饭去吧？”

    铁锤抢答：“什么吃了晚饭去，说什么也得过了今天晚上才能走。这会儿哪还有班车？”

    菊花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啊，现在天都快黑了。我这饭很快就好，你肚子肯定饿了，一会儿就吃饭。”

    凉英一想也是，今天是不好上路了。

    晚饭，凉英自己盛了一碗番薯粥，配了一点白菜、咸鱼，一碗没吃饱，可她也不好意思再盛，再说铁锤夫妻也没让她再添。等大家都吃完了，她自动起来收拾饭桌和炉台，又把碗筷涮洗干净。菊花也没拦着，只在一旁打杂。

    次日一早，凉英又跟着铁锤夫妻吃了几个番薯，还有夹心咸肉，倒是觉得精神颇佳，体力也恢复了。临离开前，铁锤问：“你有钱买车票吗？”见凉英伸手去摸自己的小布包，铁锤顺手拿出来一张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人在路上，钱不嫌多。你带着吧。搭车到了厦门后还能街上买点吃的。”凉英还想推一下，被铁锤不由分说地挡住了。

    大哥的恩德，还在福荫着我呀……感激地看着铁锤的时候，凉英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