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真申诉案是乌龙地区法院法官廖可宗亲自审批接下的。当时院里有人说算了,判都判了十八年了,这种属于烫手山芋,搞不好犯政治错误。廖可宗说:国外有判了四十年了还翻案的。正义不分早晚,法庭就是得拨乱反正。根据他的了解,这案子很可能判得太重了。
开庭的那天,俨然像是个大案。当事人黄杏真,亲属和各方的相关人员尽数到齐。廖可宗请杏真报上姓名年龄和在监狱里度过的年数后,就请申诉方律师代表上来进行询问和申辩。
黄和诚上来了。他穿着黑色西装,系着深红色领带。这是他的第一次法庭经验,为的是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心情一开始激动而紧张,但是他很快就让自己回到平常心态。和诚的临阵抗压能力很好,他把这归公于从小跟姐姐一起沿街叫卖。
黄和诚叫传当年县里主持宣判大会的崔姓人员。
“当年判的是什么罪名?”黄和诚问。
崔氏挠了挠头:“这个,我也记不清了。”
“没有入档吗?”
“不好意思,好像是没有。”
于是法庭又传了一位当年的解放军战士。战士说:“我记得是:黄氏多次和王阿灿合谋,经营见不得人的娼妓生意,败坏人心和社会主义祖国的声誉,拆社会主义的墙脚。屡教不改。”
黄和诚又问姓崔的:“是这样的吗?”
崔氏:“嗯,好像是的。”
“多像?”
“呃,九成五吧。”
“黄杏真,当时有人教育你不要行妓吗?”黄和诚转向自己的姐姐。
——杏真今天披着一块洁白的钩线披肩,那是她利用点滴零碎时间钩的。出庭前她的律师兼弟弟黄和诚就已经和她沟通过:“记住了,法庭上,我们不是亲戚,不是姐弟。我是为你申诉的律师,你还是罪犯。还有,你不用紧张什么,没有什么好害怕紧张的,你只要说实话,说真话就行。”和诚为姐姐减压,并告诉她法庭上最重要的原则。
杏真点头。弟弟是学法律的,一切听他的——
“有。”杏真回答律师的提问。
黄和诚一怔:“谁?”
“我父亲。”
和诚松了一口气。“怎么教育的?”
“骂,打,拿竹竿打。”杏真指指自己的背。
底下有轻微的骚动声。
黄和诚停了片刻,心里一阵微动。看自己的姐姐,脸上似乎没有表情。“除了你父亲,还有别人教育你吗?”和诚继续问。
杏真摇头:“没有。”
黄和诚把头再转向崔氏:“那能叫屡教不改吗?”
崔氏磕巴起来:“这个,好像是不能那么说。”
“符合事实吗?”
“嗯,好像……”
“符合还是不符合?”黄和诚咄咄逼人。
崔氏只好回答:“不符合。”
法官传还在服刑的阿灿上来,黄和诚问杏真:“黄杏真,当初你为什么选择当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