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风阵阵的傍晚,我迷路在错综复杂的山林里。举目望去,起伏的地势淹没了几乎所有可以辨认出人迹的道路,越发微弱的光线也将我的搜索变为徒劳,我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精疲力竭地倒在一处干草丛中,听着山间此起彼伏的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号叫声,不禁心生怪念,罢了,罢了,若今夜真遇上个什么猛兽而葬身于此,倒也未尝不是种解脱,有这林中千万快活的鸟兽与我相伴万古,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待遇了。
我正胡思乱想,眼前一道明晃晃的火光把我惊起。
“呦!没想到在这里可以见到活人。”眼前的人影开口道。
借着他手中的电筒,我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瘦长的身型,穿一件极不相称的藏青风衣,衣摆处两根松紧带如同掉死鬼一般在风中荡漾,灰白的西裤上沾满污泥,茂密的头发越过牛仔帽盖过双耳,乱蓬蓬的耷拉在两侧,看样子也是同我一样被困在这山野中倒霉的家伙。
“晚上好!”他微笑着凑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握了握我的手,“看来你也是迷路了,哈哈,幸会,幸会!”
“唔。”我懒懒地回应着,并不打算与他多罗嗦----那不知哪儿来的自信让他如此与陌生人套近乎,实在是让我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感到恶心难受。
然而他并未觉察我的不快,不,也许是根本不想觉察,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最近讨人厌的天气,被打乱的行程,以及该死的导游和让人生气的蚊子……他像连发机关枪一般从世界的构成说到细菌的分裂,此间似乎连换气都省下了,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脑袋不正常或是中了邪,我睡意全无,边听着耳边秋蝉的泣鸣与野兽号叫混合成的二重奏,边听着他那扰人心烦的自言自语声,不由的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但这种想法转瞬便消失了茫茫的黑夜中,当他重又微笑着握住我的手时,他摘下那顶遮住大半个面部的牛仔帽。
“呦!朋友,要不要来一口!”他晃了晃手中精致的铁酒瓶道。
我略微迟疑,接受陌生人的东西可不太好。
“还是不要?”他喝了口又问。
我没做声,接过酒瓶,一仰头灌下几口,猛的觉得鼻子一阵酸痛,只感到脑门上像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棍子似的发麻,“你这什么酒,真够烈的!”我说。
“伏特加!”他笑道,“对心事重重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伙伴。”
我无奈的报以微笑,递还了酒瓶。
“不再来点?”他问。
我摆摆手,酒劲已经直冲脑门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于是当夜就此睡下。
在梦楠死后,这怕是我睡过最安稳的一觉。翌日醒来,天已大亮,本以为会是个清净的早晨,不想刚从地上坐起,背后便传来昨晚陌生人的声音。
“呦!终于醒啦?”
“你……怎么还在?”我诧异地问。
“迷路了嘛!两人结伴才安全,难不成你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走出这迷宫般的荒野?”他边说边弯下腰来,伸出左手。
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握住这只手,他一用力把我从地上拉起身来。至此我与这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伴,在荒芜人烟的山野里一连度过数天。
他确实是个交际的好手,只可惜碰上这个时期的我,不然也会聊得投机。据他自己说他还是个学生,比我低两届,姓方,名时运,我总觉得哪儿奇怪,后来他提醒道:“方世玉不是?”
得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干脆就用这个名字算了。他倒也乐得接受,说这名字好歹沾了名人的光,不用可惜了。
“我说,像你这样大冷天的还跑这种鬼地方来旅游的人全天下可找不到几个啊!”混熟之后,这是他最爱挂在嘴边的感叹。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嘛,偶尔会这样一个人跑出来散散心的,却没想到会误入歧途,不然哪会跑这鬼地方呢?”
“换句话说,偶尔会进入这种全天下找不出的几个人之列不是?”
“呃----”他不由地皱了皱浓密的眉毛,“我发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这人,表面上不温不火,刚认识时与你说话也爱理不理,让人琢磨不透,我还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胎,可相处久了却发现不然,似乎很容易就能与人打成一片,尽管总觉得你与人相处时带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谨慎感,但却不让人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他看了我一眼,“我在想,要是你现在脸上那一副明摆着的苦闷不曾有过,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我们倒能成为很交心的朋友吧。”
“唔,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我叹了一口气。
“你不抽烟么?”
“以前抽的,但戒掉了。”我说。
“可惜了你包里的香烟,不然你这副表情抽起烟来一定很有意思吧。”
“我包里的香烟?这玩笑可并不怎么好笑。”
“哪里是开玩笑,昨天夜里光线不好,我翻错了背包,不想在你包里翻到一盒未拆封的香烟,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牌子,我还想你这家伙明明抽烟还假装不抽呢?”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包里?”
“当然,不信你找找?”
我放下背包,一阵地毯式搜索,果然在一个不常用的小带囊里发现了他所说的东西----一个非常精致漂亮的烟盒。
“我说的没错不是?”他凑过来小声道。
“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我不禁反问自己,同时在脑子里放电影般回忆与此有关的场景,然而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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