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中午,阳光还好。她抱着小花猫坐在院墙上,看那棵已换装的白杨。
只一夜北风紧,它就完全是另一副模样:那些曾经在雨后的阳光里,泛着油绿的叶子,已变成灰黄,从风中无声地坠落。它们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空气里,仿佛生命离开母体,执著骄傲又悲壮无依。
她摸着小花的鼻子像是安慰它,又像是自我安慰:“那些绿叶,只是和春夏暂别,来年还会如期而至,不用担心。——知道吗?叶落归根,表示马上要进入严冬了,生命即将进入下个轮回。我知道你不喜欢冬天,可生在天地间,不喜欢,又能怎么样?”
小花似懂非懂,神情落寞地看着远方。
……
2003年的寒冬,来得比往年稍早。它来势汹汹,像是要和世间一切为敌。一场肆无忌惮的暴雪覆盖了天地万物。冷,如同大漠的风沙围剿孤寂的旅人,四面楚歌,包围是全方位的,寒风如刀似剑,杀生于无形。
当尘世完全变成白色,一切都变得冰冷、生硬时,大姑得了肺炎。
医生开了一些本院没有的特效药,希檬去别的医院取药。
马路上,前天的雪在正午的阳光下化成水,下午又被强烈的寒气结成冰,路面光滑如镜。她不敢骑自行车,从康桥下的小河上抄近路,却忘了雪覆盖的岸边埋有供热管,河面上的冰脆如蛋壳;她掉了进去,好在河水不深。
她得了风寒,怕传染给大姑,成天戴口罩。有时候咳嗽得厉害,弓着腰、捂着心口,上气不接下气。
姐让她卧床休息,她说白天不习惯躺在床上。仍然忙来忙去。
中午,她咳得满面通红,大姑慢慢走过来拍她的背,说:“吃药。”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看着她喝了止咳药,拿块糖给她,说:“苦。”
她说:“止咳药不苦,糖你吃。”
大姑说:“睡觉。”她就为大姑铺好床被,欲扶大姑躺下。
大姑说:“你,睡。”眼神直直地盯着她。
她乖乖地睡到大姑的床上。第一次。
大姑握着手杖,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像看初生的婴孩。她的眼泪慢慢溢满眼眶,掉下之前,拉起被子盖上不让大姑看见。
……
冬至后,雪,一场接一场;院子里的果树周围已堆满,葡萄架旁边还有两个大雪人。
每回堆雪人,大姑都要听歌。她搬出录音机,播放《雪人》,一遍一遍。
当唱到最一句“眼看春天就要来了,我也将不再生存”时,她看见大姑眼里的泪光,赶紧放下手里的工具,哄小孩子一样上下扶摸着大姑的后背,说:“只是歌,好听的歌大多悲伤感人,不要当真。乖!换一首你喜欢的《女人花》……”
……
大姑喜欢雪。她总是乘希檬不注意跑去院子里,站在雪人旁边神情茫然地呆看,有时抚摸,有时搂着雪人的头,很亲热的样子。
昨天傍晚又开始下雪,纷纷扬扬寂然无声,像浪漫电影里两个主角要分别的背景,越下越起劲。
大姑打开一楼所有的灯,然后站在门廊下肃然无声,神情里有对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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