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疼痛蔓延至整个后背,秦栀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无法放松下来。
后背大开,她抱着前面悬悬欲坠的衣服,吃了元极的心都有。
尽管她知道他是为了不让她乱动,也能让军医加快进度。可是不骂他,她的心里真的不开心,疼痛无处发泄。
很快的,元极出去又回来了,拿了干净的衣服回来。是军营中储备的衣服,但都是新的,尽管是男装。
“药一会儿就能送来了,先把衣服换了,然后去空出来的大帐里休息。”元极的命令简洁而干净。
看着他,秦栀没什么好脸色,“放下吧,你出去。”
“你自己能换?”瞧她那样子,元极不禁弯起薄唇。还真是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完全不顾形象,倒也极其真实。
“总是能换好的,难不成你还打算待在这里看我脱衣服?”没什么好气,看见他心里就一股无名火,将疼痛都转移到了火气上。
“倒是有这个想法。”元极将衣服放在桌子上,一边道。
无言,秦栀抬腿踹他,元极也没躲,被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秦栀皱着眉头冷哼一声,真的好疼。
“把衣服换上吧。”最后说了一句,元极便转身走出了大帐。
秦栀撑着站起身,一点一点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刚脱下一半,就听到大帐门被从外打开。
以为还是元极,她扭头过去准备骂人,却不想进来的是乔姬。
“小栀你别动,我来帮你。”乔姬快步走过来,她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男装。
“元极叫你过来的。”乔姬来了,秦栀便放下了手,任她帮助自己。
“嗯。”乔姬点点头,一边查看她后颈的伤处,虽然被纱布盖住了,可是纱布遮盖之外的地方也都红了,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衣服全部脱下来,乔姬又开始给她穿干净的衣服,动作很慢,生怕碰到她的伤处。
“还很疼么?”看着秦栀不敢动的样子,乔姬不由问道。
“嗯。”从没这么疼过,前几次伤加在一起,也不如这次。其实这伤并不算什么大伤,主要是错过了最适合缝合的时间,又在水里泡了很久。虽然自己没看见,但她估计军医是割掉了一些皮肉,不然不会这么疼。
“虽然都在设想之中,但如今想想还是有些胆战心惊。这位置若是再偏一点儿,你这脖子可能就被穿透了。”乔姬帮她把衣袖穿上,一边叹道。
“那支箭就是冲着我的脖子来的。其实现在想想,那情况也有些不对,鹰机都在岸上,明明他们的目标更大,为何那支箭偏偏朝我射了过来?”忍着疼痛,秦栀一边说道,脑子活动了,疼痛倒是减弱了许多。
乔姬手上动作一顿,“这么说,那些刺客知道你是谁。”
“很有可能。”而且,依稀的,她知道是谁想要她的性命。
终于换好了衣服,秦栀头上又是一层汗。挪动着脚步,走出大帐,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这里虽距离西棠很近,但并不闷热,可能也是因为处于山中,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关系,所以很凉爽。
外面,元极还在,看着她走出来,他几不可微的扬起入鬓的眉,“还很疼么?”
“废话。”她走路都不敢用太大的动作,扯得后背生疼。她第一次知道疼痛会传染,由那一处伤口,传染至整个后背。
走到她面前,元极上下的看了她一通,“我把你运到帐篷里去?”他这问题没什么诚意,而且听起来很不现实。
“你要怎么把我运过去?弄个轿子抬着走吗。”对他很无语,秦栀缓步的挪动,头上都是冷汗。
这个时候想想,他对疼痛不敏感还真是好事儿,太难受了,一股烦躁萦绕在心底里,让她不由得想撕咬眼前的一切,全部都撕咬成碎片。
元极什么都没说,走到她面前,在她抗拒想躲的视线中,他俯身,一手绕过她后腰,轻松的将她扛了起来。
大头朝下,被他扛着走,慢了半拍她才反应过来。
晃动着双腿,她本想喊他快点把自己放下来,可是附近有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大部分的兵士都认识秦栀,使得她忽然想起还得顾着自己的形象,便噤声不语,任他像扛着麻袋似得把自己运走。
帐篷已经空出来了,元极把她运进去,里面前后开着窗子,风不时的穿过帐篷,很是凉爽。
走到床边,元极另一手罩住她的后背,然后将她放下。
被腾空搬运,秦栀也几分晕乎乎,坐在床上,她才缓过神儿来。抬头看向他,她长长的舒口气,“谢了。”想想,这人如今还做这种事儿,实在稀奇。
“趴一会儿吧,喝了药没那么疼了,你可以再活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指很长,覆盖在她的头上,显得她的头都变得很小。
看着他,秦栀本想把他的手拂开,可是想想刚刚自己所做,也有些过分。
疼痛难忍,让她无比焦躁,居然对着他飚了那么多的脏话。
若按以往,他估计能把骂他的人掐死,谁知现在却只是一笑,根本毫不在意。
一个人的转变,似乎只在刹那之间,这让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记得听过一句话,叫做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而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是不是也这样呢?
看她只盯着自己不语,元极随后在她旁边坐下,“怕了么?有时即便再心存侥幸,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但总是会发生这种意外。”
“没怕,意外而已。有时即便刀光剑影也毫发无伤,但有时可能去趟茅房都可能掉进去被屎淹死,总是担惊受怕,那不如赶紧自我了结算了,免得再发生意外受罪。”秦栀挺直了脊背,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你总是一堆道理。”任何事情到了她嘴里,都能找出一堆的道理来,堵得别人无话可说。
歪头看向他,秦栀蓦地弯起眉眼,“我怎么想的便怎么说,难不成我非得违心的附和你,你才觉得开心么?那你需要一个奴才就够了,你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然后顺便夸你说的好说得对。”
瞧她那明明苍白着却笑的像花儿似得模样,元极忍不住抬手捏住她的脸颊,“不疼了是不是?”
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冷冰冰早已消失不见,那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流泻出来,彻底将她罩住,那一时,她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抬手把他的手拂开,秦栀挪动着身体,“你让开,我要趴一会儿。”好累。
起身,元极给她让出地方来,她挪腾着趴下,连靴子都没脱。
瞧她像个虫子似得,又十分可怜,元极俯身动手把她的靴子脱掉,反倒惹得秦栀几分不自在。
看着他,她不禁觉得脸有些热,缓缓地,她把脸转到了里侧,不再看他。
元极看了她一会儿,便离开了,听到他说去去就回,但秦栀也没吱声。
后背很疼,虽是有些困倦,但根本睡不着。
很快的,乔姬端着药进来了,秦栀把脸转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折了。
“其实你可以侧躺着,这样哪能舒服。”把她扶起来,乔姬动手又重新归置了一下床铺。
看着她,秦栀一边喝药,药很苦,不过能止痛,她也不在乎了。
几口喝光,秦栀长舒口气,“还是你聪明,我被拐带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元极说让她趴着,她就连思考都没有的就趴下了,看来疼痛让她的脑子都不好用了。幸亏没有上麻药,若是用了那神仙醉,估摸着她的脑子就更不好使了。
乔姬轻笑,“世子爷也是惊人,这大概是表里不一的极致了吧。”
秦栀笑笑,“变脸侠是么?面对左边是这张脸,面对右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张脸。很吓人吧?”
乔姬想了想,然后点头,“那个欺负我的班主就是这样,面对他妻子唯唯诺诺,转脸面对我就满眼淫邪。”似乎回想起那个班主的样子,乔姬的脸色都变了。
秦栀听着,却不由忍笑,难以想象元极满脸淫邪的样子,他即便在被欲望冲昏脑子的时候,看脸也是一本正经,只不过那眼神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思及此,秦栀蓦地一愣,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对元极的评价都变成了正面的,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躺下吧,这样侧躺着,会舒服许多。”整理好床铺,乔姬扶着秦栀躺下。
这样侧躺着,果然舒服多了,最起码能自如的喘气。
“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喊我。”将秦栀的长发撩到一侧,乔姬一边说道。
“你也去休息吧,我睡一会儿。”看着乔姬眼睛下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她显然也很疲累。
乔姬点点头,然后便拿着碗离开了。
瞧着她离开了帐篷,秦栀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兴许是心里作用,药进了肚子,她就觉得没那么疼了。
过了没多久,她便睡着了,乔姬临走时将被子裹在了她腰间,下半身被缠紧了,她睡得也很深。
梦里也一直处于皮肉裂开流血的过程之中,她也清楚的感受到丝丝的疼痛。
最后,一个人出现在梦里,有着一双载满心机的眼睛,是阿澈。
睡梦戛然而止,秦栀随后便睁开了眼睛,她那时就已经确定想要杀她的人可能是阿澈。如果前后的想一想,其实就可以认定,绝对是阿澈。
想杀她,估计是早就有了计划的,兴许是在公冶峥给他命令,让他把她带回西棠的时候。
“眼睛都直了,是梦游呢,还是疼的?”蓦地,淡淡的声音传进耳朵,秦栀也随即回神儿。
转着眼睛,她朝着帐篷的北侧看去,那里已摆上了书案,而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坐在那后面。书案上摆了一堆的密信,可见积压很久了,他正在处理。
他一如往时的面无表情,就像刚刚认识他时。其实这个时候才会了解,他并非故意为之,只是习惯了这样。
“饿了。”看着他,秦栀深吸口气,随后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哪知道这一动,整个后背好像裂开了似得,疼的她瞬时松了劲儿,不敢再动弹。
看过来,元极放下手里的东西,因着灯火,他看起来朦胧却又高洁,特像一幅画。
“好,等一下。”说着,他站起身,然后便走出了帐篷。
现在连跑腿儿的活儿都干,秦栀也觉得有些不太相信,也不知他现在做这些会不会觉得委屈。反正,如果让她卑躬屈膝的对待另一个人,她肯定会心里不舒服。
也不知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还真有助于她研究分析,看看人可以为了一个目的付出到什么程度。
很快的,元极便回来了,他倒了一杯水走过来,然后先放在了床头的椅子上。
单手伸进她脖子下,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轻松的把她扶了起来。
坐起来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裂开了,秦栀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喝水。”把水杯送到她嘴边,让她喝水。
抬眼看了看他,秦栀却不由得笑,“前几天我照顾你,这眨眼间的就颠倒了,大概这就是因果报应吧。”只是没想到这因果报应来的这么快。
“那不知感觉如何?”元极扬起眉尾,那表情瞧着有几分小骄傲似得。
秦栀无语,“就喂我喝了口水,然后就问我感觉如何?我要是说特别好的话,你会相信么?”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还等着我接下来继续照顾你呢?”另一手扶着她的下巴,让她再喝几口。
“不敢,我若一直劳烦世子爷照顾,到时指不定要我怎么还呢。我没权势,没富贵,没家世,还不起。”秦栀轻叹,却明显故意为之,再次把他以前说的话拿了出来。
手上动作一顿,元极看着她,虽是面无表情,不过能看得出他有那么一丝丝的窘迫。
抽了抽嘴角,秦栀低头不再看他,想要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话可说也挺容易的。
“你知道如何让人失去记忆么?”将水杯放回椅子上,元极在她旁边坐下,单手弹了弹袍子,那动作很帅。
“把我脑袋揪下来?”秦栀微微撇嘴,差不多知道他的说话方式。
被猜到,元极有片刻的无言以对,秦栀不由得笑。
抬手,在她头上拍了拍,算是他难得的宽容吧。
秦栀看了他一眼,他说他仅有一些宽容,但现在来看,这宽容是有弹性的,而且弹性越来越好,伸展性极强。
很快的,饭菜送进来了。不是鹰机,而是不知何时赶来的甲字卫。
他们行动利落,放吃饭用的桌子搬到床边来,然后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放好。
“主子,帝都传来消息,泰亲王又有喜事,皇上的意思是,要送上一份大礼。不过,皇上也知道主子不想理会,但无论如何,应当要表示一下。”甲字卫将刚刚传过来的消息禀报,这不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但关键是泰亲王的身份和地位。
他是先皇唯一的同胞兄弟,当年先皇在位时,有一次曾遇险,险些丢了性命。是泰亲王以身抵挡,才让先皇躲过了一劫。
而当时泰亲王却险些丧命,之后先皇便极其的敬重泰亲王,即便他也没什么头脑,有时总做糊涂事,但先皇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些虽然都是陈年旧事,但泰亲王如今还活的好好地,别看已近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铄。而且,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娶妾,亲王府里最多的就是女人。
几乎每次泰亲王娶妾,都大操大办的,包括皇上在内,帝都的皇亲国戚都要送上大礼,而且诸多人会去参加观礼,热闹的不得了。
而各地的人,收到消息也都会送礼。镇疆王府之前都是元霖宗亲自准备礼物,不说泰亲王个人能力如何,单单是当年舍身护驾的功劳,是元家人都记在脑子里的。
看着桌上的饭菜,秦栀一边听着甲字卫说,这泰亲王她自然知道,七老八十的,却是人老心不老。
元极鲜少的叹口气,“挑个贵重些的礼物送到帝都去。”
甲字卫点点头,“是。”随后,便快速的退了下去。
缓缓的抬手拿起勺子,秦栀喝了一口粥,加了许多补血的东西在里面,味道特浓。
又喝一口,秦栀扭头看了一眼元极,他面无表情,威慑力极强。
“还在想泰亲王娶妾的事儿呢?这人也是有意思,这么大年纪了,各方面功能都在衰退,某些部位可能已经萎缩了,却几乎每年都要娶一个。果然啊,男人的爱好是相同的,无论是少年还是古稀老人,都喜欢年轻的姑娘。”吐槽,但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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