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椿继续跪着,脸上又是吴庆林熟悉的神情,从前他以为是恭顺,如今他觉得,倒像是市井说的那样。
“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么,阿椿的意思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吴庆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以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的让步,不想林椿却仍旧如此的……不识好歹。
听到这句话,林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扶着灵柩,抬起头,冰冷如冬日刺骨寒风的眼神看向吴庆林,说道,“陛下意欲何为?”
“朕方才已经说过了。”吴庆林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朕已然应允替你父亲平反,还你林家以昔日荣光,许你后位,你还有什么不满。”
“陛下做这一切,可曾问过一句我是否情愿吗?”林椿一把将仍旧弓着腰的林平之拉起来,耐心地拍了拍他麻布服上的尘土,并不看吴庆林。
手紧紧攥成拳头,吴庆林道,“那你便要罔顾这许多人的性命了,是吗?”
林椿低声在林平之耳边说了一句话,朝他笑了笑,方才像是别离一般义无反顾地走到吴庆林身边,悲哀地轻轻说道,“罔顾性命的人,从来不是我,陛下想必心知肚明。”
“就是就是,这老狗逼真是玩儿得好一手祸水东引。”藏在林椿衣袖里的夭夭探出头,义愤填膺地应和道。
吴庆林哑然,半晌冷笑道,“便是,又如何。”
林椿不再接话,恭顺地走到他身旁,道了个万福,道,“妾身知道了。”
自此以后,她便仿佛锯了嘴的葫芦,或者是没有魂灵的傀儡,不喜不怒,不声不响。
吴庆林日日气愤非常,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几乎将他骨子里的癫狂全部激发出来。
他不理解,阿椿的父母不过是养父母,又如何抵得上自己许的这泼天富贵,更何况,自己已经知错,并且尽力弥补了,她为何还有这般的怨气。
然而,无论他如何威胁,如何在林椿的面前砸东西,她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直到林椿吐了。
吴庆林第一时间想到了怀孕,当他听到太医说出,有孕一月余时,他便立刻想到了那次在宫外的事情。
他欣喜无比。
而林椿仍旧不声不响。
吴庆林也不管,他自顾自地高兴,他甚至感觉,这样一个同时拥有他与林椿血脉的孩子,将会让他和林椿之间的羁绊更加牢不可破。
林椿不哭不闹,耳边听着吴庆林描绘孩子生下来后的状况,嘴上慢慢地喝掉了太医开来的安胎药。
吴庆林满意地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便去处理政事了。
封后大典也在这一天后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而宫中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各怀鬼胎。
许久不见的影三也出现了。
他抱着一包鲷鱼烧,轻轻地落到林椿的房里。
“娘娘,恭喜你了。”语气却低落无比,好似这样于任何人都是天大喜事的事情落在林椿头上,并不值得高兴。
林椿原本坐在小桌上抄佛经,看到他,便放下手中的笔,眼睛里有微微的闪光,许久不说话的嗓音,骤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慢慢地问道,“你来了。”
“嗯,我要去边关了。”
林椿有些震惊地张了张嘴,又想通似的嘲讽地笑了,“我父亲亡故,原本他镇守边关,夷狄便不敢来犯,想必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吧。”
影三脸有些红,点了点头,看着一身素白的林椿,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许久的安静以后,他听到林椿说,“边疆辛苦,你可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