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在YouTube上查寻,见有个台湾政论节目正在谈武汉疫情,便点击进去看。不看还好,一看大吃一惊。整个YouTube屏幕被一个旅行箱占满,满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口罩!好眼熟呀,这,这不是姐姐的箱子吗?!怎么会出现在台湾的政论节目里?我调高音量,急急往下看。解说员用称赞的口吻叙道:这位护士本来还在国外度假,一听前线吃紧,毅然提前回国。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东西留在美国,只带回一箱子的口罩!座位上的来宾有人称许:真聪明。
说得没错!我焦急地等待着下文,然而解说员讲了这么多后,转而叙述别的事情了。
姐姐居然上了台湾的新闻台,世上有这么奇异和凑巧的事!我感到一阵的惊奇和兴奋,但很快,那兴奋便被无形的阴影所掩盖,我在屏幕前呆愣了足足五分钟。
既然口罩的事公开了,那姐姐肯定是归队了,我心里稍安。那以后,看新闻便成了我每天花大量时间做的事情。不过,我再也没有听到有姐姐的新闻,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迷惘失落中,我突然灵机一动,干脆百度“江心凡”“护士”。意外也不意外,我百度到了一则让我无法想象到的新闻报道。报道中说,一位叫“江心凡”的九零后护士,不仅放弃假日提前归队,还在武汉封城无车可乘时,从孝感骑车回武汉!报道里有图片,一张是那辆两头挂着两袋口罩的图片。一张是“江心凡”穿着鼓鼓囊囊的防护服的背影照,那蓝色防护服上清楚写着“江心凡”三个字。据说医护人员为了互相能辨认,都在衣服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照片上那位背朝我的护士我无从辨认,但我完全确定,那就是我的护士姐姐江心凡!我记起来,姐姐的骑车技术很棒,还是她教我骑的自行车。那一刻,她在我眼际的形象越变越高,越变越大,完全超出我的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即便视线能及,我也无法看清,因为我已经视线模糊。
“姐姐,姐姐……”我叫出声来,仿佛她能听得见。
我一直不敢打扰姐姐。几天后,姐姐主动和我影像通话。
“姐姐,我每天想着你……”我说不下去,想哭,强忍着没哭。
“瞧你,我这不是好好的。”姐姐嘿嘿笑了两声。我定睛一看,姐姐的眼睛底下两道深深的痕,她的脸变了模样。“姐,你脸上怎么两道痕?鼻子上也是?”
“戴口罩戴的吧。”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把这些天如何在网上看到她的经历告诉了她,“姐,我知道你很强,可真的想象不到你是这么强!”
“形势所迫。”姐姐的话很简短。当我说到网上有人写诗称颂她时,她腼腆一笑:“那些诗属于这里每一个护士。我在这里太平常了。”
我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她说还很吃紧,她是怕我担心,揪空跟我联系的,很快她又要回到岗位上去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去上课,那些当初议论中国疫情的人,现在转而议论美国的情况——情况不妙!
又过了一个星期,姐姐给我来了一条微信,告诉我:武汉的确诊人数首次为零!信息后面是一堆的表情包!我看着,看着,泪珠滴在了手机上……
我走出车库,抬眼望去,半坡鲜黄的迎春花在怒放。
之后,事情的变化有如天翻地覆。美国宣布了紧急状态,洛杉矶也宣布禁足,我的课都搬到了网上。姐姐微信来得多了,每则都在和我分享防疫常识、注意事项。我隐隐感觉到,现在是轮到她关注我了。